海水变色 - 墨西哥湾的漏油灾难

自深海鑽油平台 Deepwater Horizon Oil Rig 爆炸倒塌沉入海底算起(恰好是地球日4月22日)，已經過了40多天，路易斯安那州外海，墨西哥灣海底漏油的油井依然繼續漏出原油。油井的業主，BP不列顛石油公司，在經過多次失敗的止漏嘗試後，如今總算在油井口上加裝了一個罩子，可以吸取部分冒出的原油，一天可遏阻原漏油量的20~50%，減緩海域污染的擴大。

於此同時美國民怨沸騰，這可以從數以萬計的網路抨擊、與各新聞媒體的報導略窺一二(多數是指責聯邦政府對漏油事件束手無策，反應遲鈍，任憑BP瞎抓，看著原油沖到海岸，沒有積極做法，傷害生物與人民)。美國總統在這一股極大壓力下，三度到路易斯安那沿海受災嚴重區域安撫民心，並在記者會中宣示：政府完全掌控事件發展(是不是很熟悉的語調？)、一定會處罰失職官員、改組內政部礦產署、追究業主責任、賠償漁民損失、清理污染、與復育受創海岸，同時聯邦也將暫停美國沿海新的海域探油計畫，檢討並擬定新的安全準則。

據美國USGS(地質探勘總署)保守的估計，每一天約有50至100萬加侖原油自BP受損的油井流入海域，這些油足可每天裝滿2、3萬輛汽車的油箱。四十多天來至少已有近三千萬加侖的油在大海各層面中漂泊，有些漂浮海面、有些被海岸巡防隊燒掉、有些被油輪抽走、有些已沖到岸邊沼澤溼地、有些黏在水鳥及海中生物身上、也有部分可能沉到珊瑚礁上、還有不少躺在海底或是還懸浮在約一公里半縱深的水域裡。這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大的海域污染事件，比21年前(1989) Exxon 油輪 Valdez 在 Alaska's Prince William Sound 觸礁所漏出的油至少超出一倍多，而且還在繼續漏出中。

說起1989 Exxon 油輪觸礁事件，當時知道此事的人，都以為 Exxon 油公司是罪魁禍首，其實，BP才該負起首要責任，因為在 Alaska 極區鑽探採油的聯合公司，BP是最大持股者，它負有災難緊急處理的全責，可是當年BP卻遲遲沒有採取行動，錯失了最初數小時的寶貴時間，防止漏油繼續擴散，也沒有適切的設備與足夠可動用的船隻，結果造成污染區域超過1100英哩，至少有十餘萬海洋生物受害，包括水鳥、海狗、海豚、殺人鯨、鱒魚等。根據最近研究報告顯示，廿年後，仍然可見到海岸殘留的油垢，有毒物質對生物的影響也依然存在，魚產量減少，有些魚類在此區域內近乎絕跡，而兩千五百多戶靠海維生的Alaska漁民，不是早已遷出，就是深陷經濟窘困當中，有一些還妻離子散，晚景相當悽慘。

有「前船之鑑」，我們不難想像在墨西哥灣漏出的原油，對經濟、居民、與生態影響會有多大，它們都將會在未來廿年內逐一浮現。Exxon 污染 Alaska 海岸到今天也還沒清理乾淨，要清理路易斯安那大遍海岸溼地，談何容易？那些漏出的原油與BP 使用的 dispersant，分散在一公里半縱深的海域裡，又會對海洋生物造成什麼影響？Hurricane 季節就要到了(6月份)，漏油對氣候會有何影響？而颶風與海流又會將漂浮的油滴沖向何方？這半個多月來，佛羅里達州的海岸開始緊張了，一部分油污已沖上他們的沙灘。

造成鑽油平台爆炸漏油四十餘天的原因可能很多，但其中最引人指責的是：操作疏忽、監督鬆懈、應變錯估形勢、止漏救災反應太慢，造成幾乎不可收拾的後果。BP可能沒有遵照原有的操作準則進行，沒有適切執行安全管制，在油管壓力過高的警號已出現的情形下，依然進行工程等，都可能是引發災難的主因。當然美國對深海探油的法令與安全規範不嚴謹，執行官員的怠忽職守，也是使災難與污染擴大的幫兇。

有網友還替BP美言，認為這是意外，業主已盡力救災，值得同情。其實BP的工業安全紀錄，並無何可讚之處，除了1989Exxon漏油事件外，在Texas煉油廠的大火，以及過去在Alaska幾起漏油意外，都不是光彩的事。近年來，BP努力綠化形象，資助替代能源的研究，這倒是值得一提，只是如今看來，所撥出的的研發經費，與此災難所花的清理費、未來可能的罰款、法律訴訟費、外加居民賠償費等，是不能比的，這真是何等可惜？

面對這起災難，讓筆者想起2008年的經融海嘯，它給了奧巴馬一次機會，使得全民健保法得已通過，並能著手改善銀行與經融機構管理法案。若是去年底(2009) Copenhagen 的全球氣候變遷會議沒能給他足夠的衝力，去設定節能減碳方向，這起BP大災難肯定是奧巴馬最後的機會，來改變美國能源政策與發展趨勢。要想在卅年內減少美國對石油的倚賴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，但是卅年卻可以有足夠的時間來發展「綠能源」，而現今正是下定決心、投資財力與人力的上好機會。

造成災難的禍首、疏於管理的官員當然要承擔起經濟與法律的責任，但是筆者發現自己也該負起用油的「共犯」責任，要深刻檢討自己是如何使用能源，自即日起要提升走路、慢跑與騎車的里程數，節約用電，並且考慮買輛電動或混和動力車、使用替代能源了。

面對危機需要深層的反省，政府、企業、和消費大眾都需參與，期許經過此一傷痛，能使現今的「噬油」與享樂文化脫胎換骨，避免更深的傷害地球與生命。BP需要勇於面對抨擊與承擔起責任，而不是再來美化自己。它急需徹底檢討內部營運文化，重新審视既有的環保與安全規範，才可能減少意外的發生。遺憾的是，政府、工業界與科研單位似乎都是在痛苦與意外中學功課，為此付出高昂的代價，傷害生態與人民。

此時，關心環境的人都很著急，除了指責外，卻未必使得上力，也許美國EPA署長的說法：pray ，是可以考慮。眞期望能有良法及時止漏，使海水不至於變成血紅，使受害的生命與人民，能早得安慰，使受創的生態能漸漸復育撫平，人們也能因此改變自己的生活型態，如此萬物幸甚，地球幸甚。

附註：現在有數十個Volunteer組織在號召志工，到路易斯安那沿海，在高溫與艷陽下，參與清理、搶救的工作，也有好多組織捐出吸附油污的設備與物資，來協助當地政府與人民處理災難，只是，若不止漏，再多志工與捐獻又有何用？美國政府已經請出能源部長率領精英科技人員介入，設計替代方案，但個個都有風險，都需時間來驗證，整個墨西哥灣就是個大實驗室，但所付代價何其昂貴？

沙塵豹原作於 6. 1.201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