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子,中國人的理想人格
我信主不久後曾經有一個禱告﹕“主啊,求你借著福音,使中華文化新生,讓這片人類文明的沃土,產生出像奧古斯丁、聖托馬斯一般偉大的基督教思想家,像馬丁路德、加爾文一般偉大的基督教改革家,並產生出千千萬萬的‘基督徒君子’,帶領中華兒女早日歸主。阿們。”[1]這至今仍然是我的心願、我的祈禱。
“基督徒君子”一語,是謝扶雅提出來的。[2] 而當我把“基督徒”與“君子”合爲一個詞使用時,是要表達﹕華人基督徒“在基督裏”成爲新人了;但這一新人並沒有背棄中華文化所追求的理想人格,反倒不僅承繼這樣的追求,並且在過程中成全了它,又超越了它。
“君子”,是中華文化關於理想人格的集中概括。
在中華文化中,成爲一個人,就是要成爲一個“君子”。雖然古今都提到“聖人”的理想,甚至有滿街都是聖人、或者六億神州盡舜堯的說法,但畢竟不是人人都能成爲聖人。孔子評論舜說﹕聖人除了自身的德性而外,還要作到博施於民而能濟眾,就此而論,連堯舜還不夠格呢。
但人人都可以成爲“君子”。
據餘英時考證,君子這個詞最早且最正式的定義,出現在東漢的《白虎通義》一書,書中說﹕“或稱君子者何?道德之稱也。君子爲言,群也;子者,丈夫之通稱也。故〈孝經〉曰﹕“君子之教以孝也,所以敬天下之爲人父者也”。何以知通稱也?以天子至於民。”[3]《禮記.哀公問》亦云﹕“君子也者,人之成名也”。孫希旦集解對此的解釋是﹕“君子者,道德成就之名”。
但餘英時認爲,“我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,君子最初是專指社會上居高位的人,後來才逐漸轉化爲道德名稱的;最初是少數王侯貴族的專號,後來才慢慢變成上下人等都可通用的通稱的。”他還指出,君子從身份地位的概念取得道德品質的內涵,是一個長期演變的過程。這個過程大概在孔子以前早已開始,但卻在孔子完成。雖然在孔子的思想中,有時還不免將“德”與“位”兼用,但他思想的整個方向是把君子從古代專指“位”的舊義中解放出來,而強調其“德”的新義。[4]
套用馮友蘭的說法,“君子”可以說是孔子對古代道德生活的反思,它概括地表達了孔子心目中的理想人格。[5]
孔子的形象,就是一個“君子”的形象。但縱觀孔子一生,他不僅從來沒有以聖人自居,就連“君子”,他也認爲自己不夠格,他有兩段話集中表達了他的自謙﹕
子曰﹕聖人,吾不得而見之矣;得見君子,斯可矣”。“文莫吾猶人也。躬行君子,則吾未之有得”。(述而)
君子道者三,我無能焉!仁者不憂,智者不惑,勇者不懼。(憲問)
仁、智、勇這三者,可以說是“君子”的基本品質,而其核心就是“仁”。“君子去仁,惡乎成名?君子無終實之間違仁,造次必於是,顛沛必於是。”(里仁)因此,一個“君子”,其實也就是一個“仁人”,或者“仁者”。孔子對於仁的界定,依據張岱年的看法,就是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,更簡單地說法,就是仁者愛人。[6]
1. 範學德﹕《我爲什麼不願成爲基督徒》,校園 ,1996,第84頁。
2. 謝扶雅﹕《謝扶雅晚年基督教思想論集》,基督教文藝,1986,第70頁。
3.餘英時﹕《中國思想傳統的現代詮釋》,江蘇人民,1989,第161—163頁。
4. 同上。
5. 馮友蘭﹕《中國哲學史新編》第一冊,人民,1982,第145;152—156頁。
6. 張岱年﹕《張岱年全集》第2卷,河北人民,1996,第283頁。 7. 馮友蘭﹕《中國哲學史》上冊,中華書局,1961,第55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