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的信──無盡的愛

文／白培英

宜婷在飛機上打開父親給她的一包東西。裡面有兩盒鳳梨酥，一件毛背心，一條圍巾，還有一封信。她拆開信，讀著讀著，不禁紅了眼眶。

信的開頭說：「妳終於出國去深造了。我高興妳去，又擔心妳去。鳳梨酥是妳喜歡吃的，一盒留給自己吃，一盒帶給叔叔嬸嬸吃，去年他們來台北，很喜歡吃這家的鳳梨酥。飛機上比較冷，妳到達的時間又在清晨，加上毛背心，圍上圍巾，免得受涼。」宜婷平時覺得爸爸很嚴肅，這幾句話不像他，倒像是媽媽講的，可是媽媽被主接去已好幾年了。

她繼續讀：「我高興妳去，是高興看到妳重燃求知的熱情。媽媽走後妳就落寞寡歡，消沉下來，我看在眼裡，疼在心裡。出國換一個環境，可以振作起來，有一個新的開始。」宜婷和媽媽很親，雖已大學畢業，也已工作，卻常是依偎母親，好像一刻也分不開。母親不在，她頓失依靠，整個人空蕩蕩的，怎麼都打不起精神。

「我擔心妳去，是因為妳身體不夠健壯，從小就為氣喘所苦，天氣一冷一濕，人一累，就會發作，到了國外妳能照顧自己麼？提到妳的氣喘，我就內疚的很。早年我和你媽媽上班都很忙，晚上回來聽妳呼吸有聲音，就帶去看醫生拿藥。也信了醫生的話，以為長大後體質改變，自然會斷根。當時沒有尋名醫、訪良藥，徹底把它治好，以致把病情耽誤了。想到這裡我就很難過！」她從來沒為這病怪罪爸媽，想不到爸爸會有自疚的想法。

「因為氣喘，妳的飲食和活動都受到限制。慢慢地妳瘦弱下來，臉上看不見青春的光彩，和同學也有了距離。妳變得內向，不喜歡講話。媽媽走後妳更是沈默寡言，下班回來就常關在屋裡，也不找朋友出去走走，怎麼勸也說不動妳。若是當初我們不那麼保護妳，讓妳像常人一樣吃喝活動，也許妳的身體會好，個性也會開朗。唉，都是我的不好。」想到老父懊惱自責的心情，宜婷眼中滿了淚水。

「妳來到我們家為時稍晚，又是獨女，我們都對妳抱著很高的期望。希望妳書讀得好，才藝學得多，將來能出人頭地，不免對妳有許多要求，卻沒有顧到妳的興趣和負荷。而妳總是默然順服，從來也不反抗。有時妳學習的成績不夠好，我還會責問妳幾句，竟不會說鼓勵的話。這些一定讓妳受到極大壓力，對於妳的健康和個性想必有不良的影響，也使得妳與我疏離。這些年來，看到別人親子間的和睦，子女的健康成長，才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錯。唉，如妳能快快樂樂的長大，照妳的興趣發展，豈不比什麼都好？有沒有飛上枝頭、出人頭地，有什麼要緊？我多愚眛，妳能原諒爸爸嗎？」讀到這裡，宜婷回想過往，不禁情緒有些起伏。

「婷婷，若是時光倒轉，從頭開始，我一定把妳身心靈的健康成長，當成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。我一定要尋遍良醫，治好妳的氣喘，除去妳身體的綑綁；我一定要參加親子成長班，學做一個稱職的父親；我一定會鼓勵妳和同學朋友常常往來；我一定不勉強妳做妳不喜歡的事；我一定放手讓妳嘗試新的事物，去妳從未去過的地方；我一定學作妳的朋友而不僅是父親──自然，現在講這些已經太晚了。」宜婷再也忍不住掉下淚來。

「但是，感謝神，妳終於掙脫心理的桎梏，走向新的天地。我把妳交托給慈愛的天父，祂將帶領妳前面的道路。我會每天為妳禱告，就如以往一樣。異日妳學成歸國，或是倦旅思返，這裡永遠有妳溫暖的家。好好照料自己，別讓我擔心。我雖接近古稀之年，但身體尚硬朗，如果神應許，我一定能歡迎妳學成歸來。婷婷，除了神，在世上我就祇有妳了！」

好一會兒，宜婷才平復了心情，收起信，心裡默默地說：「爸爸，我會儘快拿到學位回來，你會看到一個不同的女兒。那時，該我陪你度一個愉快的晚年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