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罗里达 - 螃蟹的滋味

一九七八年美國勞工節長週末，我參加了領事館在佛羅里達州辦的留學生活動。本校有十二人參加，領隊分配有駕駛經驗的四個人輪流駕駛，另外四個人為助理。助理的任務是講話給駕駛聽，侍候駕駛食物飲料，不能讓駕駛睡著。我是新生所以擔任助理。

星期四下午一下課，匆匆吃個飯就到集合地點報到。領隊租了一輛十五座旅行車，準時於八點出發，我的駕駛組是最後一段。預計隔天清晨抵達佛羅里達州─奧蘭多(Orlando)。剛出發時大家嘰嘰喳喳談笑風生，入夜後睡得東倒西歪。十五座旅行車座椅背是固定式不能躺下來，坐著睡實在不容易熟睡，就半睡半醒的過了一夜。五點多輪到我坐到駕駛座旁邊，上路後與駕駛談起彼此淪落異鄉的故事。駕駛已成家立業，經常帶家人出遊，駕駛經驗豐富。

一陣陽光照在眼睛上，我突然驚醒，才發現自己睡著多時。很不好意思的向駕駛道歉，他說凌晨與黃昏是駕車最容易睡著的時段，沒有一點怪罪。我打起精神不敢再睡覺，此時太陽剛剛昇起在地平線上，高速公路旁一望無際的橘子園正在澆水，水柱在橘樹梢劃上一個個半圓。顯然我們已經到達佛羅里達州。

七點多，我們進入奧蘭多市。當時的奧蘭多還是個中型都市，沒有什麼大樓。我們找到一家麥當勞吃早餐，順便洗臉。吃飽後大家決定不去營區報到，立刻起身到海洋世界玩。一夜沒睡好又沒刷牙洗澡，全身不對勁，但是年輕好玩的心讓大家精神抖擻，沒放過任何節目。在開往天葩( Tampa ) 營區報到的路上，每個人都累癱了，此時最辛苦的是司機。

營區設在天葩一所大學內，現在已經記不清是那所大學，此校顯然是採學季制，九月初還沒有開學。我們就住學生宿舍，在學生餐廳吃飯。報到完搬進學生宿舍好好睡一個覺。當時才從臺灣來，見到美國大學的學生宿舍，真是驚為天堂。

睡醒到餐廳等吃晚餐，大家興奮的奔相走告，說晚餐吃螃蟹，而且隨你吃到飽。

我母親從未煮過螃蟹，我從未吃過螃蟹，所以無法了解大家為什麼如此興奮。

有人宣稱他可以吃十隻螃蟹，也有人宣稱可以吃五隻螃蟹，七隻螃蟹的。

此時一群人走進餐廳，宣佈說他們下午到海灘玩，挖了幾水桶大如手掌的蚌殼，將煮蚌殼湯給大家吃，大家又興奮的一陣歡呼。

當晚，沒有白飯，也沒有菜餚，只有螃蟹與醬料。醬料是醬油、醋、薑絲所拌成。螃蟹整隻煮熟堆積如山。我在別人指導下學習吃螃蟹，這一吃，從此聽螃蟹就流口水。蚌殼湯非常鮮美，但是蚌殼肉硬如橡皮，沒有一個人咬得動。等到清理戰場完畢，主持人檢討戰果。宣稱他可以吃十隻螃蟹的人，只吃了七隻螃蟹。我則吃了三隻螃蟹。

第二天到迪斯耐世界玩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，迪斯耐世界當天開放到午夜一點。午夜一點幾萬遊客同時要回家，迪斯耐世界出口人山人海。停車場與迪斯耐世界之間是一個大湖，遊客無法走路過湖，只能乘坐交通船或乘坐單軌電車過湖。雖然交通船和單軌電車一班接著一班，但是幾萬遊客要幾百班交通船和單軌電車才能運送。當時摩肩擦踵但是次序謹然。我們因為進去時是乘坐交通船，所以回去時決定乘坐單軌電車過湖。我們回到停車場已是兩點多，開車回到天葩的大學已將近四點鐘，天色已經漸白。真是瘋狂的一天。

回到學校，念念不忘好吃的螃蟹。直到同學發現一家餐廳供應隨你吃到飽的阿拉斯加大螃蟹。由於美國人吃螃蟹是沾牛油吃的，我們不習慣，所以我們自己帶醬料去。每次大考結束或是有值得慶祝之事，我們就會相約去吃螃蟹。

1979年暑假，我們租了一間海岸房屋度假去。北卡州延海有一條非常狹長的島叫作Outer Banks。Outer Banks有一百英里長，將北卡州海岸圍成一個內海。Outer Banks本身也成為著名的度假聖地，延著海岸建了許多度假屋。當然，靠外海的度假屋比較貴，我們是窮留學生，只得租住靠內海的度假屋也算曾到此一遊。

一天下午，我們到內海海邊捉螃蟹。前一天我們買了一些雞腿放置室外讓它們爛臭，第二天把爛雞腿綁在繩子上放到海水裡，螃蟹就來吃爛雞腿。把繩子慢慢收起來，螃蟹一直抓住雞腿直到離開海水，它才放開雞腿。因此把繩子慢慢收起來到離海面很近時，用網子撈起螃蟹。螃蟹一離開海水就放開雞腿，雞腿又丟到海水裡等下一隻螃蟹…。海邊捉螃蟹就這麼地簡單，不可思議，是嗎? 我們捉的螃蟹不小，身體有手掌大。那個年代，美國東方人和拉丁美洲人不多，海域海產豐富，隨手一摸就可摸到九孔之流的蚌殼或淡菜。

那天抓到螃蟹九十幾隻，晚上海鮮大餐，吃掉七十幾隻螃蟹，飯後聊天直到兩點鐘。留學生涯就是這樣地有淚水有歡笑，在人生刻劃岀不可磨滅的痕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