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花果
──憶焦源濂牧師

文／瑪麗

八九月之交，是無花果（fig)豐收的季節。七月時咱們家後院的幾株無花果樹，就會突然從枝幹上冒出一粒粒小圓球似的綠色果子，隱藏在巴掌大的綠葉間，等待成熟變紫。每到這個季節，我就會想起創立三谷華人聖經教會的焦源濂牧師，因為我生平第一次吃到新鮮的無花果，就是焦牧師家裏種的。

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焦牧師笑嘻嘻地帶了一大牛皮紙袋的無花果，分給教會喜樂團契的長者們吃。那時我因為先父的關係，加上幫忙編輯教會的期刊「谷泉」，所以常常沾光參與喜樂團契的午餐，吃到不少長者們做的佳餚。棗紅色的無花果雖然不起眼，卻別有一番滋味。記得我初抵美國時，曾在超級市場買了一盒無花果做的餅乾，就覺得挺好吃的，但是從來沒有見過它的樹長的是啥模樣？更別提它的果子了，那天總算開了眼界。焦牧師說無花果是聖經中常提到的果子，對身體很有益處，連耶穌也喜歡吃，所以我趕緊去附近的果園，買了一棵無花果樹種在後院。二十年下來，它每年總是忠實的結果子，而且果子還會落地生根，繁殖出更多的子株。我不但可以送給朋友們吃，也可以送給朋友種。

早在1982年就與焦牧師結緣，他曾經每個月去我初到美國時待的第一個城──南加州的Torrance講道，也是當年未信主的外子最信服的牧者之一。那時我們的教會是借用美國教會的場地，沒有自己的牧者，每個主日就請一些外來的牧師輪流來講道，幸運的是其中有大名鼎鼎的沈保羅牧師、鄭果牧師等。焦牧師每次來講道，必須特地從北加州長途開車南下洛杉磯。牧者為神辛苦牧養羊群的心，由此可見。

住了兩年後，因為外子換工作我們必須搬到更南邊的橘縣（Orange county)。當年我們夫妻在Torrance 教會也沒有擔當大任，一向混跡於平凡的信徒之中，巡迴牧師多半不認識我們。但是焦源濂牧師得知我們要往南搬之後，特別邀請我們去他的兒子媳婦家吃晚餐，介紹他們給我們認識，只因為怕我們在新的環境裡沒有朋友。其實他的兒子家，離我們新家至少有三十分鐘的車程，但是焦牧師的一番苦心真是令人感動！

1997年我們舉家又搬到北加州的Pleasanton，發覺在這個白種人居多的地方，竟然有一個中國教會，而且離家不到十分鐘車程，所以在第一個禮拜天就去拜訪。巧的是發現主任牧師竟然是焦源濂牧師！咱們還真是有緣，由南到北來會合。也真是要感謝神對我們的恩待，給我們一個這麼好的牧者，這麼好的一個屬靈的家。

我喜歡焦牧師精簡深入的主日講道，半個鐘頭全部重點都聽進去，不會拖泥帶水搞到會眾坐不住，忍不住要打瞌睡。也喜歡他寫的書；喜歡聽他感性地唱他創作的歌──「主啊！我在這裡」；喜歡看他童心未泯地帶長輩們玩「母雞帶小雞」，一邊趁機讓他們運動；更敬佩他對逝世多年焦師母的忠堅愛情，至死不渝。焦牧師年輕時剛從神學院畢業就遭逢文革的迫害，但是他一直堅持信仰，沒有對人性失望。記得他曾很高興的說，因為是在紡織廠勞改，所以他很會做女紅呢。他一生淡薄度日，樂於助人卻不自誇，謹守著聖經的教訓：左手的奉獻絕對不讓右手知道。直到他過世，我才聽說他將每個月的薪水只留下一小部分夠用的錢，其他的大部分則匯回中國，去支助領養的孤兒們。焦牧師的身體力行，給我們看到基督的愛永留人間，又是何等地長闊高深！真正的基督徒及好牧者的榜樣，應該是什麼樣。

無花果不像其他的果樹，先有燦爛美麗的花才會結果子。它的枝幹也結結巴巴，毫不起眼；葉子像手掌般張開，頑皮的果子就躲在後面跟你玩捉迷藏。冬天的時候葉子全部掉落，溫柔地為樹根舖上一層被子，葉子乾枯後也是很好的肥料。神的創造實在奇妙！剩下光禿禿的枝幹，看似好像死了一般，但卻隱藏了無限生機，只待來春的再發。無花果不是嬌嫩的果樹，不需要特別照顧；它的果子掉落地面腐爛後，很容易又發苗長成新株。

同樣的，焦牧師瘦小小不高大，也不算英俊瀟灑，只是默默地一生遵守聖經教訓，以身作則，為主殷勤作工。我最喜歡聽到某人初來三谷華人聖經教會，自我介紹說他／她是從以前焦牧師在東部所創辦的教會來的。是的，一粒麥子死了了，就結出許許多多子粒來。雖然焦牧師早已經打完了美好的仗，息了世上的勞苦，但是他的種子生生不息，到處開花結果，生機盎然。

雖然他去世多年，至今我還歷歷記得焦牧師在教會的身影，好像他未曾離開過我們及他摯愛的三谷華人聖經教會。焦牧師，我們想念您！